生長
從孢子到成熟至少要五六年
菌子是好東西。在古代,高等的菌子叫“蕈”。
明末清初戲曲理論家、戲劇作家和美食家李漁就是個愛吃菌子的人。他的吃飯哲學(xué)是:重蔬食,崇儉約,尚真味,主清淡,忌油膩,講潔美,慎殺生,求食益。
在《閑情偶寄》的《飲饌部—蕈》中,他寫道:“蕈之為物也,無根無蒂,忽然而生,蓋山川草木之氣,結(jié)而成形者也……食此物者,猶吸山川草木之氣,未有無益于人者也。”“此物素食固佳,伴以少許葷食尤佳,蓋蕈之清香有限,而汁之鮮味無窮。”
云南百萬大山,沾染了山川草木精氣的野生菌達數(shù)百種。但矜貴的能被叫做“菌中王者”的,便只有松茸和雞樅了。當(dāng)然,年長的云南人是看不起松茸的。在他們的眼中,雞樅才是菌中珍品,最能代表云南。天下怎可能有比雞樅更好吃的菌子?
雞樅多產(chǎn)于滇南,名字見于《本草綱目》、《玉篇》、《正字通》等典籍。《黔書》有言:“雞樅,……秋七月生淺草中,初奮地則如笠,漸如蓋,移晷紛披如雞羽,故名雞,以其從土出,故名樅。”
若用雞樅來煮湯,簡直是奢侈。將大把的雞 撕成條,再往水里投少許油鹽便好。切忌不可奪雞樅本身的鮮甜。鮮嫩的雞樅尤佳,老雞樅也好。傘蓋打開,把成熟的纖維肌里撕成長條,可擲進菜籽油,滾成油雞樅。
汪曾祺在《人間草木》里,講過一個笑話:有人坐火車從昆明到呈貢,在車上看到旁邊野地里有一棵雞樅。他便立刻跳車下去,撿了雞樅,再緊趕兩步,爬上火車。笑話雖是諷刺火車慢,卻說明了雞 在老饕們心目中的地位。
在《菌小譜》里,他追憶稱,雞樅的味道好比“植物雞”,“味正似當(dāng)年的肥母雞,但雞肉粗而菌肉細膩,且雞肉無此特殊的菌子香氣”。
松茸生產(chǎn)的時間特別長,從一顆白色光滑的球形孢子到長成松茸,至少要五六年。
作為松櫟等樹木外生的菌根真菌,松茸只有在那些沒有污染的原始森林里才能存活。
它又名“松口蘑”,形若傘狀,色澤鮮明,菌蓋呈褐色,菌柄為白色,均有纖維狀的絨毛鱗片。菌肉白嫩肥厚,質(zhì)地細密,有濃郁的特殊香氣。
香格里拉曾經(jīng)漫山遍野都是松茸。當(dāng)?shù)厝斯芩?ldquo;剝皮菌”,“扒開皮,白白的,像個小娃娃”。
滇西北的松茸品質(zhì)最好。這里常年氣溫低,松茸長得慢且瓷實,土壤污染也少,海拔高,光照強,干濕季分明,晝夜溫差大。松茸就蟄伏在棕黃色的酸性土壤里。要長出松茸,需要一層含有少量石礫的土,3厘米厚的枯枝、落葉,以及一層黑色的富含腐殖質(zhì)的土壤。翻開土壤,就能看見白色的棉絮狀菌絲。
那些50年以上的松柏樹、櫟樹等闊葉樹能提供給它們良好的呵護,還給它們提供碳源、氮源和Fe、Ca、Mg、K等微量元素營養(yǎng),幫助它們慢慢地孕育出大量的菌絲。菌絲逐漸增多,并形成菌根,這樣才有可能長出健康的子實體。
即便如此珍惜,當(dāng)?shù)厝藚s沒人愛吃。他們覺得松茸有股難聞的藥味,給它取個名字叫“臭雞樅”。就算餓極了,他們寧肯去吃松樹尖、白泥巴,也不會碰松茸。還有人說它吃下去會“刮油”。
實在迫不得已要吃,就用水沖一沖浮土,隨意切成片,與青椒蒜片爆炒,再加一點山花椒粉也行。
松茸的價值近年被重估,日韓吃貨們對松茸的迷戀尤其瘋狂。這一點,云南人相當(dāng)不理解。